巷口修车老刘，家有独子，八小集的人叫他瘦儿。瘦儿长身体的年龄母亲改嫁，他没长开身儿，像个小扭瓜。少年时的瘦儿，母亲带着他学过钢琴，全身只手指长开了，修长，有力。芒种看上的正是瘦儿的手指。
破天荒的，芒种收了徒弟。芒种说，瘦儿，叔看你闲着，教你个营生解闷儿。瘦儿扑通跪下叫着师傅要磕头，芒种说如今不兴这个，起来吧，叫叔。
瘦儿就围着芒种，叔长叔短地学起了雕葫芦。
芒种说，瘦儿，雕葫芦要的是神韵，其次是外形，无神韵的东西不要示人。玩葫芦讲究个玩字，玩得高雅，玩得有品。
芒种的媳妇是八小集最贤惠温柔的，她不喜欢芒种刻葫芦，更不喜欢他教瘦儿。她对芒种最生气最狠的语言也是软声的：芒种，别瞎耽误工夫了，刻那些死东西干啥，把眼都使毁了，还不如钓鱼呢。瘦儿这小年纪得干工作，跟糟老头混一堆儿，我说，你俩不是一路的呀。
妇人之见。芒种轻声说。搁以前，芒种会大嚷，死老娘们儿瞎秃噜。
退休前芒种脾气躁，太多事情他看不惯，烦。
芒种依旧雕他的葫芦，瘦儿围着他叔长叔短地学手艺，芒种戴上眼镜口罩，腿上铺帆布围裙，口罩后边喊一声刻刀，瘦儿就麻利地递上刻刀；小号的，瘦儿就颠颠儿地递上小号的；砂纸，瘦儿轻车熟路递上砂纸。